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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他,然後呢?



原則上這篇跟「說說而已」那篇一樣,都是需要一點思考能力的,文長嘮叨碎念又無奈難過悲憤,不喜勿入。

這禮拜的文字創作班課程,剛好跟學生分享第N個版本的「思考」這回事,這篇文可以算是加上最近這一切醞釀好久的爆發。今天上課時,學生回饋的內容太有感觸,不發一篇來抒發,我覺得我會睡不著......加班到晚上十點半還是精神抖擻,為了發神經的這篇文章。說真的,你如果不認同,我也沒差,反正地球一樣繞著太陽轉,我的生活還是依舊,不會改變太多,你要罵是你的事,我只是說我想說的,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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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曾經想過為什麼每天要這樣過嗎?」
「怎麼樣過?」
「早上起床、上學、上課、寫作業,接著放學、安親或補習、寫評量、寫作業。做這些是為了什麼?」
「.........」雖然他們沒回答,但經過這幾堂課,看他們的表情,我知道他們的思考在運作了。
「記得我從第一堂課開始就跟你們說,這不只是寫文字、寫作文的課程,更重要的是背後的思考過程嗎?」
「記得。」
「那上禮拜問你們的,『感覺』是什麼還記得嗎?」我請他們再一次把心中對「感覺」的想法說出來。



「感覺是各種情緒的表現。」
「感覺是喜怒哀樂、酸甜苦辣的反應。」
「感覺是我覺得、你覺得、他覺得。」
「感覺是盲人摸象,每個人都不一樣。」
(我保證這些都是學生說的!)

「那你們覺得,我們有可能看見一件事情,或是一個人的每個面向嗎?」
「不可能。」
「嗯!舉例來說,你的媽媽可能在你面前是一個樣子,或許對你很好,非常疼你,但她面對你的爸爸,可能會有別的樣子,在你外公、外婆面前,她大概又有別的樣子,對不對?」
「嗯,所以神經病也不一定一直都是神經病。」

這時我心想,很好,你們自己要開這個話題,本來沒打算提,但這下子不說就太可惜了!

「我們很常把一些有問題的人歸類為神經病,在他身上貼上標籤,但是這代表我們可以用『神經病』來形容任何覺得有問題的人嗎?」
「這樣好像不好。」
「知道鄭捷嗎?還有上次跟你們稍微提過的那個砍女童的兇手?你們有曾經想過『為什麼』他們會變成最後這個樣子嗎?」

「我媽媽說他是因為玩太多電動。」
「可能沒有人關心他。」
「他會不會也被同學欺負過?」
「或許他在家裡沒有足夠的愛,沒有人陪他。」

再次保證這都是學生說的,沒預料到會聽他們說這些,或許我的問法都帶有引導式的目的,但是親耳聽見這樣的回答,很令人訝異!尤其那句「沒有足夠的愛」,是一位家裡人總是忙來忙去的小孩說的,他的爸媽沒太多時間陪他,他的玩伴是手機,常常面對的是電視,就是這句戳到我必須抒發內心深深深深的無奈。

在他們回答了之後,我說了很多很多很多,關於新聞的內容,關於網路的評論,關於朋友們留言的一些想法,但我曉得他們還無法吸收,就先打住,以後有機會再繼續,只是語重心長地不斷強調一句話:

「希望你們能永遠記得今天說的,也希望你們不要成為那樣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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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該怎麼簡單說這件事情,就如同這件事情一點也不簡單一般,它是個牽扯到太多太多雜七雜八的巨大議題,不是殺了一個就可以解決的。

確實,我也覺得他們該死,他們的行為讓人難以理解,好像只有殺了他們才能撫平一些傷痛,但是說真的......傷痛撫平了嗎?

即使此生都無法認同他們不曉得為了什麼而殺的行為,但這個社會在這之後充斥著除之而後快,舉國歡騰的熱鬧氛圍,新聞標題完全最大妖魔化那些不被認同的靈魂。說實話,我覺得病得更嚴重的是整個群體,這些言論甚至可能累積出下一個犯案的角色,你永遠也無法得知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因為案發前看起來很正常甚至考出高分的個案,殘酷地殺了人的個案就這樣死掉了。

我也覺得他該死,但那也是一個生命,因社會期待而被扼殺,滿足了所謂社會正義?死刑斃了一個人間失格,下一個呢?什麼時候會出現?你如何保證死刑能夠遏止犯罪直到永遠?這大概如同廢死也無法保證教化功能可以實現在每個罪犯身上一樣吧?所以這一切真的不是挺廢死、反廢死這麼簡單而已。

我知道一定有人會說,為什麼要替兇手想?那些受害者家屬的心情呢?他們只是想為自己親人討回公道而已,這樣不行嗎?還有因此鍵盤敲出對於Claire(小燈泡母)理性發言的噬血評語,我真的不懂,你沒有小孩被砍頸殺害,你也無法代表逝去的小燈泡,縱使你有至親被殘忍殺害,你還是沒有任何立場可以代表Claire,批評她矯情,你才有病(真的氣炸)!!!因為她的反應冷靜,不符合社會期待的激動泣訴,就可以任意批評?像這樣被媒體、網路風向帶著跑的思維,我看幾次就搖頭疑惑幾次,到底是教育真的沒有教會我們獨立思考?還是教育成功教會我們跟大部分人相同最好?不管是哪一個,一樣很糟。

每個人都知道小燈泡的存在是美好的、純粹的、天真的,她是這麼棒的孩子。而大家也都一致認同孩子們的誕生是值得慶賀的祝福,那麼這些人間失格最初始的誕生難道是不被祝福的嗎?他們是自己一個人一步一步走到被詛咒的結局嗎?你永遠無法撇清關係,在這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人際連結產生效應,撇乾淨不代表你真的無事,只能說明你具備某種程度的冷血!難道你這一生從來沒有用言語削弱過任何人,對任何人造成負面影響?想到這點,死刑執行那天,我是沉重的,這一切真的太糟糕了!

我們這些年被明顯的政治藍綠訓練有素,彷彿一件事情只有兩個面向,在這個議題上,你只能選擇廢死或是反廢死,如果一切能夠這麼容易倒好。我們必須認清一個永遠不變的事實,所有結果,不會只有單一原因造成,而切斷某個原因,則可能引導到完全不同的結果。

Know-what(知道事情狀況)、Know-why(曉得為什麼會這樣)、Know-how(了解如何改善)是處理一件事的三個階段,但我們好像一直停留在第一階段,二、三階段想當然不是短時間可以達成,因此不去完成?這種處事態度到底要怎麼教小孩!大人常跟小孩說:「遇到難題要去面對、克服它。」結果大人自己碰上棘手問題直接丟給大眾期待全權處理,記者會上的那番話我聽了心情很差,如果是這樣我大概永遠只能是邊緣人了。Whatever! Why should I care?

你可能又想說,鄭捷事件已經兩年了,這期間一定有很多人試著要去了解他,但就是不得其門而入,他甚至沒有悔意,這樣的人還留著有什麼意義?他知道殺人可能會被判刑,他說他不敢自殺,想透過殺很多人而被殺,那這樣死刑等於是讓他得償所願,你這時候怎麼不說:「不能讓你如願被槍斃!」

這個事件最讓我沉重的不是死刑本身,也不是廢死、反廢死的立場問題,而是這一切過後我們會留下什麼?槍斃後你可以開心地說:「爽!終於解決了一個人渣!」「浪費納稅人的錢養這些廢物,快殺一殺!」然後呢?你都沒有發現這些言論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種暴力了嗎?然後這些網路留言放著發酵到很久很久以後,讓年幼的孩子們學習這樣的暴力,最後導致沒有人能預估的後果。大人?是用腦思考還是放著腦袋耍廢的最佳示範?

我常用對待平輩的方式跟學生說:

「我們都一樣,用兩隻腳站立,用大腦思考,有很多必須思考的難題我都會提出來跟你們討論,會用你們可以理解的方式解釋,如果不懂,馬上發問,我會換個方式說明,希望你們不要浪費你爸媽生給你的大腦,好好使用。」

用詞就這麼直白,他們已經可以感受很多隱藏的氣氛,沒什麼好隱瞞的,就算想瞞也瞞不住,孩童的敏銳程度超越僵化思考的大人很多很多(沒、有、婊、誰)!他們接收資訊會是最直接的全盤吸收,在還沒釐清什麼是需要,什麼是不需要之前,所有訊號都會影響他們,好的壞的,甚至壞的更容易一些。所以看到那一片叫好歡呼的言語,讓、人、很、沉、重,那不只表示過去幾年的教育是有問題的,更說明未來幾年的普世價值觀很難被扭轉,我只能代表我個人,但我相信有很多跟我一樣希望能改變這糟糕情況的人存在,然後呢?然後他就死掉了!(好吧,我承認我只是想用這個熱門句而已。)

親愛的孩子,這世界有很多題目是沒有標準答案的,我只是希望你們能慢慢體會這個令人煩躁卻也讓人沉醉的事實。

如果可以,我大概會不停對孩子碎念要盡量全方位觀察,別總是用片段來評斷任何人、事、物,你透過某個角度看見的不一定是他的全部!這應該會持續好一陣子,直到這些話在社會化荼毒烙印在他們身上之前,先鐫刻在他們腦溝裡才行!

這篇實在搞太大了,比「說說而已」還要大,然後我其實有一點點的收尾障礙!只好用這句我今天說了好多次的話來結尾:「希望你們能永遠記得今天說的,也希望你們不要成為那樣的大人。」


延伸閱讀: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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