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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言和己。
 
走過優仕網、無名小站,來到Facebook、instagram,記錄生活的形式,在文字和圖片的不同比例中擺盪。說到底,為了「記」住曾經有過,總歸是這些社群網站不變的目的之一。
 
一直都曉得自己學生時代的記憶不可靠,真正記住的不多,每次老同學聚會都要靠其他人講古,才能回溯過往的輪廓。那感覺……很神祕,他人口中描述的畫面,像倒帶人生又像觀看新上映的電影,他說的是你,卻陌生又熟悉。明明是共同撰寫的,他說得輕巧,你卻得撢去層層灰塵,扣上記得與忘卻的,浮在空中觀看那段一起放肆揮霍的青春,在記憶力絕佳的老友口述歷史裡。
 
忘了是幾歲的時候,媽媽各自給了我們兩姐妹一本日記本,前幾頁記了嬰兒、幼童時期成長的重點摘錄,後面空白的,她讓我們自己寫上接下來的軌跡。現在翻開第一本日記,根根末梢神經都會蜷縮起來的羞恥感完全無極限,回回瀏覽都想著絕不再翻開,過個幾年又會拿出來挑戰手指、腳趾會不會抽筋。錯字、語句不順什麼的都是其次,以現在的理解能力來讀,既傷春悲秋又為賦新辭強說「糗」,甚至少女情懷總是「屎」,很小很小的視野錯當全世界,那個年紀的我們,誤以為那樣就是全部了。
 
知道自己學生時代的記憶力差,但一直沒有深究,理所當然地接受這個事實。這幾年可以記住的事情多許多,對照我彷彿不在現場的年代,已經比較像真正擁有大腦了。從日記本到手帳本,把行程規劃納入寫寫畫畫裡面,一年一本,我總是理直氣壯地為稍有進步的大腦辯解:「能夠寫下來的,就不用佔用儲存記憶空間。」還有更不要臉的:「因為我的大腦要處理有深度的思考,才不記事!」為海馬迴開脫,很好意思。
 
最近,胡思亂想總算開始處理這個深度思考,這個對我來說簡直是世紀之謎的案件,關乎學生時代的不在場證明。
 
暗戀誰和誰談情,就整頁都是那個人,甚至好幾頁,他讓你看見的局部,加上你想像的他,天馬行空杜撰了虛構的一個人。與死黨為了一點芝麻大的小事而吵,冷戰了整個學期,字句撻伐他不該如此對你,或是血淚控訴他掉頭走人的狠心。被人誤解,明明心裡想的、說出來的不是這個意思,卻被擅自解讀成那個翻譯,滿腹委屈都訴諸記事。曾經,把自己的感受放得很大很大,以為那個空間就是全宇宙,只感受到切身,而那,並非真的如此巨大。
 
直到眼界放寬,觸及與你無關的那些人,開始挖掘公共議題的深度,你才明白,以為很巨大的其實無比渺小,本來看得很重的那些,已經不那麼重要了。被放大的感受就這樣抹掉也無妨,連帶記憶也是。
 
圖片上這頁記著當年的太陽花,記著那陣子愛嘗試料理,四年後才訂正的紅筆錯字,下方還有 i 的地圖撕畫。留下紙筆記錄,回頭翻閱時,可以清楚看見,哪一年懷抱對生活的熱情,即便是細枝末節的一切,都願意花時間用心寫下;相對也能明顯感受,某些時期只剩生存的行屍走肉,形式化的公事,懶得記錄一成不變又一事無成。目睹空白頁面時的冷汗直流,突然意識到浪費生命,只成就了無所事事,撇除這些膽顫心驚以外,審視紀錄可以允許自己抽離一切來旁觀,總的來說是有趣的。
 
胡思亂想織起大片千絲萬縷,就我而言,腦袋只處理自己和生活周遭的人事物,狹隘的視野,少了和社會脈動接軌的連結,很容易記不得,更連帶忘了自己。倘若神經突觸多延伸了一點又一線再成面,張開網路鏈結串起很多資訊傳遞,是複雜了許多,但不難發現,活著這件事,變得鮮明,多面才成立體,自己的輪廓也清晰了。
 
日記是每天與自己的對話,而記得與否,更取決於和這個世界之間的關係有多緻密。還是會忘,就寫下來吧!一個字、閃過的詞、某句金言,都是完整畫面的元素之一,更解釋你之所以是你的原因,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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